我已身死三年,身躯早已化为尘埃,可妻子江寒月却仍因她心中的白月光,对我进行无情的冷暴力。
终于,她难得地主动联系我了。
“我没跟你离婚,已经算是给你留足了面子,你别得寸进尺了!别跟我提我和明安的事,就算我们真有什么,也轮不到你来多嘴!”
她满心以为我会像从前那般辩解,然后乖乖地向她低头。
然而,回应她的,却是一个冰冷且充满恨意的女声。
“江寒月,我哥早就不在人世了,他再也不会干涉你的感情生活,你也没必要在这儿耀武扬威了,一个死人,是听不见你这些话的。现在,你可以尽情欢庆了。”
1.
我是服毒而亡的。
在我选择服毒的三天前,医院的诊断书。上面写着肌肉萎缩侧索硬化,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渐冻症,那是一种毫无治愈希望的绝症。
那一天,恰好是我和江寒月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。我很纠结,不知是该先庆祝我们的相遇,还是先告诉她这个可怕的消息。
可江寒月没给我这个选择的机会。
那天,她陪着她的初恋去参加钢琴比赛,当他荣获第一名时,她捧着一大束玫瑰走向他。有记者称赞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,她不仅没有反驳,还露出了无比灿烂的笑容。
那是她和我在一起时,从未展现过的笑容。
那一瞬间,我觉得自己可悲至极。我竟然是通过网络直播才知道自己的妻子在做什么。
那天晚上,我一直在等她回家。
然而,那扇门,始终没有被她推开。
直到第二天早上,我才拨通了她的电话。
还没等我说话,她那慵懒又不耐烦的声音就从电话那头传来。
“宋思年,你烦不烦啊?我不过是出去一趟,你就打这么多电话,你是不是想烦死我?”
那一刻,我原本准备好的话,全都卡在了喉咙里,我就像一个失语的人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原来,在我妻子的心中,我是一个毫无尊严的讨厌鬼。
我默默地闭上双眼,缓缓地挂断了电话。
不过,江寒月有句话说得没错。
我确实离死不远了。
那天之后,我把家里能整理的东西都整理好,连同为数不多的存款,全部交给了我妹妹,只给自己留了十块钱。
那是一瓶农药的价格。
我知道这个病到后期会让人痛不欲生,也会让人陷入无助。我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担,更不敢想象到那时江寒月会对我有多厌恶。
所以,我亲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。
哎,忙碌了一辈子,都说生命无价,没想到,我的命只值十块钱。
我死后,骨灰被妹妹放在家里,每天香火不断。
不知是因为这个,还是因为我对这个世界仍有眷恋,总之,我的灵魂莫名其妙地在世间飘荡着,眼睁睁地看着江寒月在这三年里,与楚明安越走越近。
甚至,这三年来,她第一次联系我,只是为了让身为艺术院校老师的我,给楚明安找个工作。
“现在,你可以尽情欢庆了。”
我妹妹说完这句话,就挂断了电话。
江寒月从小娇生惯养,极少有人对她甩脸色。被挂电话的她气得脸色发红,下一秒,她毫不犹豫地把电话拨了回去。
“是宋思年让你跟我说这些的吧?他现在怎么变得只会躲在女人背后了?你告诉他,要是他还想跟我耍这些小把戏,我就真当他死了,给他披麻戴孝送终!”
我妹妹顿了顿,然后笑出了声。
“你笑什么?”
江寒月皱起眉头。
“我笑你是个傻瓜。”
我妹妹冷冷地说:“早在三年前,你就已经失去了这个世上最爱你的人,可你到现在还觉得他在无理取闹。”
我妹妹深吸一口气,一字一句地说:“江寒月,我最后再告诉你一次,我哥宋思年的坟头草都已经三尺高了,你也不用给他披麻戴孝,我哥在九泉之下也不想看到你。”
确实。
我缓缓地点点头——我可不想看到江寒月出于愧疚或者其他原因给我披麻戴孝。她会觉得恶心,我也会。
“宋思雅!”
江寒月猛地站起来,满脸愤怒。
“你别在这儿对我指手画脚!你说宋思年死了是吧?好,太好了,我明天就再婚!有本事让他别回来见我!”
吼完这句话,江寒月猛地抬起手,把手机重重地砸到了对面的墙上。
瞬间,手机四分五裂。
江寒月怒不可遏。
我靠在旁边看着她愤怒的样子,摸了摸鼻子。
她现在肯定恨不得杀了我。
嘿嘿,不过她已经没有机会了。
她再也没有机会伤害我了。
渐渐地,她似乎有些站不稳,扶着沙发,慢慢地坐了下来,脸色变得有些苍白。
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。
就在这时,门铃响了。
江寒月的思绪被打断,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站起来去开门。
当看清门外的人时,刚才还有些恍惚的江寒月,脸上立刻露出了温柔的笑容。
“明安,你来啦。”
江寒月的尾音微微上扬。
“是啊,不是说好今天我来你家给你做饭吗?难道你忘了?”
楚明安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。
这个绿茶男。
我翻了个白眼。
可惜他看不到。
不过江寒月很吃这一套。
她连忙笑着让楚明安进来:“怎么会呢?我当然记得了。不过你的手可是弹钢琴的手,真的要为我去切菜吗?会不会大材小用了?”
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布满伤疤的手。
我和楚明安一样,都是弹钢琴的,不同的是,我的这双手,曾经为江寒月挡过混混的钢刀,也为她做过满满一桌子的美味佳肴。
只是她从来都没有在意过罢了。
“别笑话我了,月月,我现在只是一个没有工作的业余钢琴爱好者,有什么不能做的?哪比得上思年哥,他可是顶尖艺术学校的老师,不知道有多优秀,对了,你还是没有和他联系吗?”
楚明安一边换鞋,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。
江寒月脸上的笑容僵住了。
“好端端的,提他干什么?”
2.
“我只是随便说说,要是你不高兴,那我们就不说了。对了,你今天想吃点啥?”
楚明安直起身,巧妙地转移了话题。
江寒月笑了笑,说:“都行,你看着办吧。”
江寒月本来想帮楚明安做做饭,可最后还是被楚明安推出了厨房。
“放心吧,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。”
楚明安自信满满地拍了拍胸脯。
两个小时过去了。
楚明安终于把他精心制作的菜肴端上了餐桌。
有一份生菜沙拉,一份蒸蛋,还有一份水煮虾,虾线都还没去掉呢。
“快来尝尝。”
楚明安招呼着江寒月坐下,然后把筷子递给了她。
“这些都是你喜欢的。”
江寒月笑了笑,把筷子举到半空中,犹豫了一下,又放下了,改用勺子舀了一勺蒸蛋送到嘴边。
接着,她微微皱了皱眉头,不过不太容易被察觉。
“味道好像有点不对,是不是忘记放香油了?”
以前我给她做蒸蛋的时候,在上桌前总会滴几滴香油。
没想到她居然记住了这个味道。
“那尝尝水煮虾吧?”
楚明安说着就要给江寒月夹菜,却被她抬手挡住了碗。
“明安,我,我现在不是很喜欢吃这些东西了。”
刚结婚的时候,我就发现她吃得很简单,大部分时候就吃点简单的西餐或者干脆不吃,身体一直不太好。所以我就想尽办法,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。随着时间的推移,她的口味也被我慢慢改变了。
这几年,楚明安和她一起吃了那么多顿饭,竟然连这点小事都没发现。
我在一旁嘲讽地笑了笑。
“对不起。”
楚明安一脸尴尬地说:“我总觉得很多事情还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那样,没想到,已经改变了这么多。”
他又开始回忆过去了。
只要楚明安一说起从前,哪怕他杀了人,江寒月都会帮他处理尸体。
以前每次都是这样。
“明安,今天辛苦你了,我有点累了,你先回去吧。”
咦?
这次江寒月的反应和以前完全不一样。
“月月,我——”
“你回去吧。”
江寒月打断了楚明安的话。
这可是这三年来,江寒月第一次对楚明安摆脸色。
送走楚明安后,江寒月回到餐桌前,看着桌上那几盘寒酸的菜,愣了好半天。突然,她像是想起了什么,猛地转身冲进厨房,开始在里面翻箱倒柜地找东西。
我蹲在她旁边,心里充满了好奇。
没多久,原本整洁的厨房就被弄得乱七八糟。直到江寒月在翻找的过程中,不小心打翻了好几个盘子,她才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。
那是一本已经落满灰尘的笔记本。
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我们家每天的菜谱。
在很多菜的后面,都用彩色笔标注了从一到五不等数量的星星。
这些星星是根据江寒月的喜爱程度来打的。
江寒月一个字一个字、一页一页地看着,双手微微颤抖着。
笔记本的最后一页,是我一笔一划写下的话:我会为我爱的人,做一辈子好吃的。
三年过去了,那些字依然清晰可见。
看着那一行字,我的心里突然有点堵。
原来鬼也会难过啊?
江寒月盯着那一行字看了好久好久,好像要把那张纸看穿似的。
一直到凌晨,江寒月突然站起身来,冲出门去。
她刚换的新手机在她握住方向盘的时候,收到了楚明安的道歉短信。
“月月,对不起,我一直停留在原地,却没想到你和思年哥已经向前走了。”
这一招以退为进可真厉害。
江寒月拿着新手机,表情很复杂。
然后,她把手机扔到副驾驶座上,一脚踩下油门冲了出去。
天快亮了。
我妹妹正在睡梦中,被江寒月的敲门声吵醒了。
我看着在妹妹家门前又踹又敲的江寒月,有点无奈。
“你怎么来了?”
看到江寒月,我妹妹一下子没了睡意。
“让宋思年出来!”
江寒月的眼眶有点红。
“你是不是有病啊,江寒月?你要是发疯就回你家去发,大半夜的你在这儿撒什么野?你以为我哥惯着你,全世界的人都得把你当公主?”
我妹妹冷冷地看着江寒月,就像在看仇人一样。
“我说了,让宋思年出来。”
江寒月咬着牙说:“他不就是想让我来找他吗?现在我来了,他还想怎么样?”
我妹妹愣了愣,过了半天才说:“江寒月,你脑子没出问题吧?”
“你嘴巴放干净点!”
江寒月皱起眉头。
“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?”
我妹妹被气笑了:“别以为我哥死了,你就可以欺负我。”
“你们兄妹俩到底闹够了没有!就算是我有错,这三年他也闹够了吧!”
江寒月的耐心已经快耗尽了。
到现在,她还坚信我这三年不露面,只是在跟她闹脾气。
“你还是不信?”
我妹妹愣了一下,深吸一口气。
她的眼里充满了无尽的哀伤,仿佛又回到了得知我死讯的那一天。
“江寒月,就算我再讨厌你,想让你在我眼前消失,我也不会拿我哥的命开玩笑。”
我妹妹吸了吸鼻子,眼眶通红,她努力睁大眼睛,不让眼泪掉下来。
江寒月往后退了几步,满脸的难以置信。
她就是不肯相信我已经死了。
我妹妹看着她的反应,扯了扯嘴角。
“需要我帮你放鞭炮庆祝吗?也许你早点来找我确认,你就能和那个姓楚的早点在一起了。”
“我和明安根本不可能在一起!”
江寒月生气地说:“我们现在只是朋友!就算他是我的初恋,就算我们在一起很多年,但我们已经分手了!谁规定男女分手之后不能做朋友?”
“是那种一起去旅行的朋友?还是亲密拥抱的朋友?还是可以抛弃自己新婚丈夫也要交往的朋友?”
我妹妹冷冷地看着江寒月说:“你知道什么是边界感吗?”
我站在旁边看着,突然想起了很多事情。
我认识江寒月的时候,是在十年前。
十年前,是江寒月和楚明安交往的第二年。
也是那一年,楚明安的父母出面,要求他们分手,理由是他们的儿子以后要出人头地,不能因为一个女孩耽误了自己的人生。
楚明安没有反驳,默认了父母的做法。
江寒月觉得自己的尊严被践踏,非常生气。也许是赌气,也许是自暴自弃,反正,在被楚明安父母教训后的第三天,她就让我和她在一起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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